程十发：还似人生一梦中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　　程十发 1921—2007 
  　　7月17日晚18点58分，华东医院心脏监护室，与病魔顽强搏斗了50多个小时的一代中国画大师程十发先生，终因多脏器衰竭，永远离开了人世。但是，医护人员竭尽全力的抢救和发老心脏多次奇迹般地重新跳动，都深深地感动了在场所有人士。 
  　程十发1921年生于上海松江。幼年即接触中国字画，1941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中国画系。50年代进入上海画院，是一位成就斐然、享有中外盛誉的艺术家。50年代以来，以连环画、插图影响于画坛。此后，艺术视野不断拓展，“取古今中外法而化之”，在人物、花鸟方面独树一帜。程十发曾到云南德宏等地体验生活，创作了不少反映少数民族生活的作品。其代表作《儒林外史》插图曾获华东地区书籍装帧一等奖，同时获德国莱比锡国际书籍装帧银奖；《歌唱祖国的春天》于1956年全国青年美展上获一等奖；《孔乙己》获1960年全国连环画二等奖；《西湖的故事》插图获1979年全国书籍装帧荣誉奖。程十发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、全国文联委员、上海美术家协会副主席、中国画研究院院务委员、西泠印社副社长、上海中国画院院长等。 
  　医护人员按摩心脏50分钟 
  　据家属介绍，程十发先生自两年前一次手术住进华东医院以来，一直在与病魔作抗争。本月15日上午，程十发先生还神志清醒，下午1点左右，医护人员及时发现他面色发紫，医院方面进行了紧急抢救。当中一度，程十发先生心脏停止跳动达50分钟，在华东医院俞卓伟院长的带领下，医护人员不放弃任何一线可能，进行了连续的人工按摩，终于，发老的心脏奇迹般地恢复了跳动。
　　在之后的几十个小时里，发老一直处于昏迷状态，心脏屡次出现停跳，昨天下午，心脏又停止跳动长达30分钟，血压也降为零。医护人员竭尽全力抢救，一度使其心跳恢复到每分钟80跳，血压也回稳。
　　发老次子程多多说，在最后这50多小时里，俞卓伟院长带领医护人员尽了全力，有任何一线希望都不放弃，创造了许多的奇迹，俞院长两天两夜没睡，一直在现场指挥，累了就坐在病房的凳子上打个盹，医德高尚，令人感佩。 
  　最后一笔写得很顽强 
  　而发老在最后阶段表现出的顽强生命力，一如他艺术创作时的刻苦精神。他的入室弟子毛国伦说，发老创作时，往往会连续画上十几张，徒弟一晚上帮他研的一缸墨，他都要画光为止。发老两年前入院，气管手术后就不能下地，去年曾有5个月没有小便，完全靠血透维持，但5个月后居然恢复了小便功能，这连许多年轻人也做不到，真是奇迹。这次他的心脏长时间停止跳动后又奇迹般地恢复，让在场所有人都为其生命力之顽强而深深感叹。
　　巧合的是，次子程多多回忆父亲两年多前写给他的最后一幅作品，是为他出版的昆曲摄影集题写书名《还似人生一梦中》。“那时，父亲的手已经抖了，我特地给他用化学毛笔，他很努力，中间那个‘人’字的一捺，捺得特别长，他就是在想着怎么样写得好一点。” 
  　傣族娃娃陪伴最后时刻 
  　记者看到程十发先生所在的病房里，墙上放着一只小玩偶，是曾给发老带来无穷艺术灵感的傣族少女娃娃。发老50年前赴云南采风写生，搜集了大量素材，他的少数民族题材作品在画坛一炮打响，开创了当代中国画的一大流派。一年多以前，云南省还授予程十发先生“繁荣云南文学艺术做出突出贡献艺术家”的称号。晚年的发老还对云南魂牵梦萦，但他已无力再去那个美丽神奇的地方了，他一直喜欢听云南民歌《小河淌水》，还创作了同题作品，病房墙上的傣族娃娃陪伴发老度过了最后的时光，是发老的艺术人生写照。
　　这几天，一批批领导和亲友在发老身旁，陪伴他写完人生最后的一笔。昨晚，发老去世后，领导、亲友、他的学生以及医护人员分批向发老垂泪告别，上海中国画院院长施大畏说，关于发老的后事将同发老家属商量后确定。
　　发老走了，医院走廊里，人们缓缓目送着一代艺术大师的离去，护士台前，还悬挂着一幅2005年中秋节时，发老让长子程助代笔赠给医院的字———“花好月圆人长寿”。

 
　　追/忆/发/老
　　程多多：他的手还想捏笔啊
 
　　■程十发次子 
  　父亲住院两年来，不太能说话，意思要靠你自己去领会。但我们跟他说外面的事，说起艺术来的时候，他就会很有精神，很开心。
　　父亲留给我们最大的财富，第一，是做人不能贪，第二，要时时想到别人。艺术家不光艺术要高超，做人也必须了不起。我父亲就很喜欢交朋友，我母亲更是经常帮人家向父亲讨画。
　　父亲住院后，早期手还能动，帮人签个名之类，但后期，在无意识中，他的手还经常在动，他想捏笔啊！我父亲一直在斗争，尽量延长生命，他的生命力真顽强。这顽强的精神会鞭策我们后辈，要接得住他的班。作为我个人来说，就是要把他绘画的特点传承下去，体现他的这种顽强作风。
　　毛国伦：他很宽容从来不训学生 
  　■入室弟子、香山画院院长 
  　我是1960年正式拜程十发先生为师的，那时画院拜师还有仪式，我们一鞠躬，程先生居然也回了我们一鞠躬。
　　发老自己画画时勤奋，人家跟他要20张画，他总要画个50张，再从里面选出20张满意的来。但他对学生却很宽容，从没见他训过学生，他有自己的方法。比如你给他看作品，请他提意见，他从不说你哪里画得不好，而是从里面挑出一张好的来，请你朝这个方向努力。
　　发老早年画山水画，学的是元四家的文人画，他的人物画、连环画都继承和发展了海派艺术善于创新的传统，甚至在花鸟画和书法上都有独到之处。他说过，画一本连环画，好比上过一次大学。发老是艺术天才，但却出于勤奋。解放后，他在没有素描基础的情况下，努力学习西方写实技法，直到画出了近视眼。 
  杨育新：他的幽默蕴含大智慧 
  　■汲古斋总经理 
    发老的幽默是出名的。1996年，画院画师陆一飞开画展，程十发参加，主持人曹可凡请他上台说话，他说，我只说两句话：陆一飞过去是我的学生，现在是我的老师。两句话说得陆一飞差点跪倒。
　　有一年我们办画展，发老也来了，我介绍煤气公司总经理给他，他马上说：每天我靠你过日子的。又来了马利颜料公司老总，发老又说：我每天看你的颜色过日子。这幽默真是蕴含了大智慧。
　　2003年，有人让我拿一张画去请发老鉴定是不是他画的。发老看了半天，幽默地说了句：唔，画得比我好。
　　有个人专门假冒发老的画，被公安局发现了，找到发老鉴定，发老一句“是我以前的画”，就把那人保住了。此后，那人就痛改前非，作品上只署自己的名了。 
  　宣家鑫：程十发作品市场长期看好 
  　■上海静安书画院院长 
  　发老作品的市场一直以来是稳中有升，他的去世，将使其优秀作品的价位在半年至一年内发生一次大幅增长，包括应酬之作也会上一台阶。
　　发老的作品以中年时的创作最精，主要是七八十年代的作品，由于对他的精神品格以及艺术成就的崇拜，市场上一直有比较大的收藏群体。程十发先生对中国画有开创性的贡献，开辟了中国画里少数民族题材的领域，因此长期看，市场仍向好。 
　　王汝刚：为发老准备寿衣 
  　■著名笑星、上海滑稽团长 
  　昨天在病房里忙里忙外的王汝刚脸上没有了笑。圈内人都知道，王汝刚和程老是忘年交。两人不仅关系非常好，而且王汝刚还将儿子王岳阳“过继”给了程老之子程多多，跟着程多多学画，这样王岳阳也就成了程老的“过房孙子”。有了这层关系，两家平时交往更为密切了。
    “我们是多年的忘年交，他的书画艺术既高雅又有意趣，包括他骨子里的幽默，都能养眼和养人。几天没听见他老人家浓郁的松江本地话，我就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。”王汝刚说。程多多告诉记者，这次发老穿的寿衣就是王汝刚准备的。